夢與夢的74分鐘空白: 鐵馬千里行（5）雨中闖蘇花

　蘇花公路是我旅程中的玫瑰，早在出發前，它就把我的夢染成了紅色。它又美麗又危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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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台九線從蘇澳起就依傍著斷崖，一路開到花蓮去，這段全長118公里的路段就是俗稱的蘇花公路。車輛從蘇澳南行將行駛在斷崖與太平洋之間，一路上山海景色盡收眼底。由於蘇花是通往花蓮唯一的公路，往來的砂石車絡繹不絕，而且它大部份路段南北總共只有狹窄的兩線道，再加上一爬坡往往就是連續好幾公里，我一直認為我只要能過這裡，單車環島後面的路程都不算什麼了。（雖然後來證明我想得太單純）

第2段綠線就是今天預定路線，北起蘇澳南至花蓮

告別親切民宿
　　清晨5點30分，我在蘇澳的雨聲中醒來。今天是寒流來襲第2天，我躲在被窩裡想，如果不幸被民宿老闆說中，這時候的雨至少要下1星期，那我是否應該先暫時徹退回台北呢？

　　我再也無法入睡，只想著該怎麼繼續這趟旅程，如果天黑前要騎到花蓮，最晚我得在7點出發。1個小時過去，看看窗外雨好像變小了，把手伸出窗外，果然手心已經幾乎感受不到衝擊了，我趕快抓起行李衝了出去。

　　我正要把車子牽出大門時，老闆連長褲都來不及穿，只披了件外套就爬出被窩來送我，原來他們是昨天深夜回到家的，他特別出來祝我一路平安。我們嘴裡冒出的每一個字，都化為白色煙霧繚繞著，我請他趕快回房間，他可不像我已經全副武裝。

　　離開充滿人情味的民宿，才剛吃完早餐又下起了雨。雖然我戴眼鏡，但雨勢應該不至於讓我視線不清，我不管了，今天一定要前進！我從馬鞍包拿出雨衣雨褲穿上，打開車子前後的警示燈，朝蘇花公路的第一個上坡爬去。

蘇花公路蘇澳起點，路標上寫著距離花蓮106公里

萌生放棄念頭
　　我座墊後的行李是殼，而我是隻正緩緩上爬的蝸牛。從起點開始的上坡不管是緩是陡，總之從來沒有停過。我穿著雨衣卻全身溼透，不是雨勢太大，而是不透氣的雨衣讓我一直冒汗。

　　早上出門時看氣象報告說，宜蘭和花蓮今天的氣溫是10℃以下，但我除了上身的雨衣，很快地連防水薄外套都脫了，汗卻還是噴泉般地從體內湧出，我已經分不清現在我身上的，究竟是雨水還是汗水。

在雨中遙望太平洋，底下是蘇澳港

　　「你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？」此時我心裡冒出這個聲音。雨仍然不停地落在身上，橫在眼前的卻是看不到盡頭的上坡路，我把車子停下，走到對向車道望著遠方的蘇澳港和太平洋。這是我最接近放棄的一刻，我開始對自己說：我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家裡，要一個人跑來這種鬼地方？

　　「天啊！我真的能再騎100多公里嗎？」我的內心有一點退縮了，我盤算著是不是該聽民宿老闆的勸告，把單車託運到花蓮。「現在下坡回去不是很容易？有什麼關係，更何況有誰會知道呢？」、「不能逃不能逃，不然我昨天才說過的話算什麼？」、「回去吧，至少等天氣好一點！」我在雨中反覆思考著。我注視著遠方平靜的海面，而我內心要放棄的念頭正捲起大浪，就要把站在山頭思索的我拋回台北。

　　「從這裡開始，就沒辦法回頭了。我只能再往前走。」我當時想到的就是這句話。我背後的蘇澳是已經走過的昨天，面前的上坡則是通往花蓮的明天。我不願意、也不能後退，我唯一要思考的是怎麼在天黑前平安離開這裡，和我的「Red」一起。

下定決心再出發
　　經過上面複雜的心理過程，我重新跨上單車，利用變速的功能，試著在任何坡度的道路都維持同樣的力道和踩踏頻率。後來發現這就是長途騎車的秘訣，馬拉松需要的不是華麗的衝刺，而是學習如何採取固定平穩的節奏。不管再遠的路，只要我一次又一次的踩，總有一天會到的！

蘇花公路上少見的廣闊避車灣

　　我想老天一定是要鼓勵我完成單車環島，才會在這裡下了場大雨。決定再出發後大概半小時雨就停了。老天從昨天開始灑的水，不但讓我好好休息了1天，而且天雨路滑，今天往來的車輛開得比平常慢，更棒的是我不必像先前預期的，得在煙霧彌漫的塵土中前進。

　　但騎在這裡的心情，大概就像走高空鋼索的特技演員吧！我儘量騎得靠近右手邊的山溝，並努力在爬坡時維持平穩，尤其是在砂石車超車的時候。我心想危急的時候人就往山溝一跳，也勝於被壓成肉醬。緊張的時候，聽力似乎特別好，到後來我不用回頭，只聽引擎的聲音大概就可以知道是什麼車種、離我還有多遠。只要聽到車聲，我就會開始計算距離，調整我的速度，避免南、北來車和我3方同時會車，那樣子非常危險。（可以參照下圖想像）

　只要背後一傳出車聲，我就是開始計算如何與對向車輛保持距離，好讓後車可以越過中線來超我車，大部份的車輛也都會盡量離我遠一點。原先那種害怕的感覺慢慢地消失了，因為我知道只能注意自己該做的事，至於其他車子如果要表演甩尾或是打滑等特技，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。

路上最驚險的情形，會車再加上落石

　　雖然前面講那麼多，但這從蘇澳開始的連續6公里上坡，我還是邊騎邊罵三字經。但是，接下來就是腳踏車最好的朋友──下坡了。哈哈哈，沒想到下坡竟然也有4、5公里長，車子開始一路俯衝，原本爬坡時頭上看得清清楚楚的樹葉，現在卻成了滑過身旁的綠色布幕，這時候如果硬要煞車一定會翻車，只能用點煞的方式減速，接著就是運用賽車的轉彎法則「外、內、外」（註），一路放膽順勢而下。明明時速只有50公里左右，感覺卻像搭雲霄飛車，我不禁一路大叫。附帶一提，上坡身體會發熱沒感覺，但下坡的風速馬上就會讓我發抖，今天可是不到10℃啊，所以此後每逢下坡我一定會先穿上外套。

　　下坡的時候出了個意外，今天出門時綁行李的繩子有條沒綁緊，結果掉下來被車輪捲進去，它糾纏在車輪內難分難解，我只好用刀把它割斷。放行李的綠色背包因為只剩1條繩子支撐，下坡時因為車身擺動太激烈摔了下來，還好當時後面沒有來車。我只好回頭撿起行李背在身後，以免慘劇重演。下坡結束後就到了東澳，緊接著又是無盡的上坡路。接下來的南澳、和平兩個地方也都是同樣的上下坡公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