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建民靠伸卡球立足大聯盟,那麼李安是靠什麼必殺技縱橫影壇?聽聽詹宏志和李安怎麼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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詹宏志認為李安的電影非常細膩,讓人看了很舒服。《斷背山》原著只有29頁,故事情節不多,這讓李安能有時間一點一滴地營造感情和氣氛,而要處理好這些部份有很多很細、很基本的工作。「有太多導演急著想要說什麼話,但是說好一個故事所需的,像怎麼把句子寫好,把文字寫好的基本功夫,下功夫的人不多。」詹宏志說。
李安電影的札實感,讓詹宏志想起一位建築師林洲民,他記得林洲民剛留學回國時曾經對他說:「也許我蓋不出什麼可以傳世的作品,但是我絕對有能力把房子設計得冬暖夏涼。」而林日後卻是得獎無數,當天的會場誠品信義店也是他的作品。詹宏志很好奇,為何李安的電影看來也都「冬暖夏涼」。
「我是一個很不一樣的學生,不是老師怎麼教就怎麼拍的『好同學』」,李安說有些同學拍起電影完全本本份份的,基本動作好對他們來說反而變成一種障礙。「但我也不是那種一出手就讓人驚為天人,像王家衛那樣,」李安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人,他總是認真學基本動作再開始嘗試變化,而這大概是在台灣的生活和當兵時給他的教養。「就像張德培學網球時,先要求把每一球準確的打到界內,接著才要求力道。」
李安回憶剛進NYU的時候,每個同學都意氣風發,總是急著表現,對老師說的話聽不進去,一副就是要自己來的樣子。「我自己應該也是,只是我當時真的沒有什麼話要說,」李安認為很多天才型的導演,其實在三十幾歲就已經在思考一些人生很重要的問題了,但也許他是個晚熟的人,還沒急著想表現什麼,所以在課堂上比較能聽得進去。雖然他認為光做好基本的東西並不足以拍出好電影,但他對做好基本功沒有排斥的感覺,而且基本的東西卻總是給他很大的啟發。
像「電影比人生快」這個重要概念,就是李安的老師在第一堂課時教的,這個概念當時他聽進去了,讓他至今受用。李安說現實人生沒得選擇,人們只能用一生慢慢看。但電影不一樣,電影可以跳接,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。「所以電影不是人生!」、「電影是做出來的!」李安強調,鏡頭裡看到的東西和親身體驗是不一樣的,像他到大峽谷感受到的壯闊風景,用鏡頭拍出來後和親身經驗相差很遠。而要儘量接近那種感覺,是有各種方法的。
「其實我一直到拍《理性與感性》都還在學那些基本的東西,」李安說拍片時和同事們攪和在一起,他才慢慢真正了解這些東西。李安他花在基本功的時間非常久,包括他待在家裡6、7年沒有工作的時候,他也在學電影的結構,「累積的東西不要小看,也許它看起來它不是太聰明的。」李安強調。「但光是苦功,如果缺乏靈性也沒有看頭。」李安自認他的作品是很破格的,但前題是他清楚結構,知道出格會有什麼效果。
除了曾經下過的苦功,李安最後提到,片子不要留給人斧鑿的痕跡。像他頭幾部電影都把戲做得很足,就怕觀眾感受不到他想傳達的意念。他一直到了拍《冰風暴》時才體會,要預留讓觀眾能夠參與的空間。「觀眾其實是來看他們自己,」李安解釋,觀眾來看的不是演員或導演,而是想從電影中看到自己的感情、自己的生活,和自己有關的東西。「好多次我都想跟某些演員說其實你們不重要,但總是不好意思直講。」
聽到這裡有種被觸動的感覺,就像當天我與其說是去聽兩位大師的對話,還不如說是去尋找些關於自己的什麼。所有讓人感動的創作不都有美感,都有能讓人代入的特質嗎?
每個人心裡都有話想說,網路時代好像每個人都有發聲的管道了,但仔細想想,如果不是市場調查或選舉民調,有誰關心我們的意見和理念呢?如果不是醫生,誰有空聽我們的「呻吟」呢?所以吶喊的人只好加美感調味,把它們寫成詩,譜成歌,或是拍成電影。李安所談的不只是電影,還有溝通的技巧。
後來看了《斷背山》電影,覺得它是李安用美感與靈性,從大理石雕刻出他心中理想的人體,一切完備卻留下模糊的面目,讓每個人都能從電影中接手打造自己;明明知道是誰讓自己真正活過、醒過、夢過也死過,但明白彼此之間大概只剩下嘆息。或因為往日的某些創傷,習慣性地囚禁自己,害怕去愛也恐懼被愛。而更令人神傷的是,等你好不容易克服一切,鼓起勇氣要去追求或接受時,它早己經來不及了。感動的理由,是因為在片中找到了熟悉的面容。
導演有主導的權利,李安在電影中卻沒有喊得聲嘶力竭的說服企圖,只有與觀眾對談般的柔軟傾訴,一如他當天講話時的神態。
李安電影的魔法配方是什麼,我好像明白了一點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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